元宵到 广州手工匠人用双手编织万家灯火

  东风夜放花千树，更吹落、星如雨。又是一年元宵佳节，每年农历正月十五，按照民间习俗，人们会在这皓月高悬的夜晚，点起彩灯万盏、猜灯谜、吃元宵，其乐融融。

  元宵节又称灯节，自古以来就以热烈喜庆的观灯习俗为主。或清新淡雅，或流光溢彩，灯笼最能唤起人们对节日的期待和记忆。如今市面上，各种款式的灯笼层出不穷，但手扎灯笼却难寻。日前，信息时报记者在广州找到两位手工匠人，她们坚持手工制作灯笼二十余载，用双手编织万家灯火。“不想让这种手艺断掉”“做到做不动为止”……正因为这份坚守，这项传统技艺得以被更多大众熟知。

  一人、一凳、一灯笼，陆燕红一做就是二十多年。走进她位于广州海珠区聚德西的家，映入眼帘的是摆满了房间的纸箱，里面装着用报纸和塑料袋小心包起的灯笼。“从采购材料到制作灯笼，再到销售，全都是我一个人做！”这位74岁的老人爽朗地笑道。陆燕红退休后“半路出家”学习扎作手艺，坚持二十余载，只为师傅的那句嘱托：“阿红啊，你要一直做下去，能做多少做多少。”

  每年元宵节，都有老熟人找陆燕红做灯笼，她习惯安静地坐在家里捣鼓手中的工具。只见她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工具包，里面有剪刀、刮刀、老尺等。“这是关老师傅留给我的宝贝。”谈及师傅，老人的眼中充满怀念和尊敬。

  陆燕红师从广州著名彩扎大师关根。据介绍，关根从事彩扎工作长达80多年，他经营一家“柏记”扎作店，制作的狮头、花灯非常有名。“我们是邻居，关伯是看着我长大的，他还认我作‘契女’。小时候我经常到他家玩，看到那些漂亮的灯笼，我觉得很有感情。”1999年从成珠酒楼退休后，陆燕红看到关伯年纪大了又一个人住，便常常到他家中打扫卫生、洗碗做饭、照顾起居，“关伯见我有心，后来就叫我过去帮忙，打打下手，慢慢我就学会了扎作灯笼的手艺。”

  对陆燕红来说，关伯不仅传授她扎作灯笼的手艺，更教会了她做人的道理。“每次有顾客订货，关伯首先问清楚对方的要求，如果工期太赶很难完成，他会直接说明白，做不到的事情不轻易许诺。”令她印象非常深刻的还有，关伯因为数十年投身彩扎工作，年老时连背都挺不直了，但他仍要躺在床上做灯笼。“关伯凡事亲力亲为，对待手艺要求很严格，不能让灯笼出现一点瑕疵，这种务实的态度深深影响着我。”

  陆燕红介绍，做灯笼包括开竹子、削竹篾、量尺寸、扎竹架、蒙砂纸、画图案、喷颜色、扫金油等工序。在原材料的选择上，她极为讲究。“竹子要到肇庆广宁县买，那里的竹子是最好的！”她用师傅留下的刮刀，将竹篾削成不及小拇指粗的大小，然后依据尺寸，一双巧手灵活地将其扎成灯笼的形状，并用自制浆糊和砂纸把竹架固定好。

  紧接着是蒙砂纸。陆燕红给竹架糊上浆糊，并将砂纸或其他布料裁剪成相应大小，粘贴上去。“蒙纸的时候要注意了，必须一片一片铺上去，这样做出的效果才最好。”等各面风干后，再进行画图、上色、点缀。由于工序繁琐，制作简单的灯笼都要三四天才能完成，复杂的灯笼则花上一个月时间不止。

  “我是用脑和手做灯笼的，这样做出的灯笼便是独一无二。”记者看到，陆燕红做的灯笼款式很丰富，有草莓、西瓜、杨桃等水果型；有玉兔、公鸡、金龙等动物型；还有寿桃、莲花等寓意型。为了让灯笼造型更好看，她还买来花朵、流苏等进行装饰。由于制作成本高、花费人力多，简单造型的灯笼价格为90元一盏，极其复杂的要900元，而大多数灯笼在100至200元之间。

  每年元宵节、中秋节是顾客订做灯笼的集中时期，人们根据观赏或节日要选择造型。陆燕红介绍，元宵节期间，莲花灯、八角灯、宫灯最受街坊青睐，譬如八角灯是图个好意头：四面八方都有好朋友。“今年是兔年，我还设计了兔子造型的灯笼，这款也是比较受街坊欢迎的。”

  “唔怕同你讲”，陆燕红坦言，近年来她卖出的灯笼并不算多，有一年中秋节甚至只卖出一只灯笼。“我之前在同福西路有一家小店，后来搬离了，现在在家做灯笼，一般都是老熟客帮衬，他们有需要时打电话给我。”在多方面的影响下，她也遇到了一些挑战。首先是原材料价格持续上涨，制作成本增加，还有一些材料特别难找到；其次是随着年纪渐长，陆燕红的体力大不如前，“原来我一年可以做200个灯笼，现在不到100个”。

  由于这项手艺费精力、耗时长、收益低，陆燕红还面临没有学徒的困境。“做灯笼很辛苦，工序繁琐复杂，要消耗很多时间精力，但却不能靠这手艺来养活自己。”曾经也有一些年轻人向她学习，但最终因为太辛苦而没能坚持下去。

  面对窘境，陆燕红没打算放弃，“关伯嘱咐我能做多少就做多少，我会做到做不动为止。”她常常受邀到学校、少年宫参加活动，为青少年学生科普扎作灯笼的方法，还有大学生团队将她制作灯笼的流程拍成视频。陆燕红更与时俱进，不停地改进革新，将时下新潮的事物融入进灯笼制作中。如她改进用料，用上了蕾丝、毛边等，她还通过陪孙子逛街、看电视等方式吸收新鲜的事物，创作卡通造型的灯笼，并在灯笼中加入弹簧、发声器，使之可以摇晃、唱歌等。

  在广州越秀区光孝路宁家里21号之1，有一间面积不大的店铺——“天就行”。每年元宵节、中秋节，这里总会挂出形状各异的灯笼。金鱼、杨桃、莲花、蝴蝶、汽车、八爪鱼……丰富的款式常常吸引市民游客前来“打卡”和购买。

  灯笼店老板彭少英笑称自己是“在灯笼堆里长大的孩子”。“我爸爸曾经在十三行经营了一家店铺，售卖手工灯笼，小时候我常看他做灯笼。”耳濡目染下，彭少英跟着爸爸学习手艺。1995年，她在光孝路开了“天就行”，直至今天。

  用彭少英自己的线天，几乎天天都在做灯笼”。“有时候是公司开业需要，有时候是市民个人订购，所以几乎每天我都会做灯笼。”别看这灯笼简单，但所需的步骤工艺却不容马虎。如果是小型的、简单的灯笼，要消耗两三个小时制作；而如果是大型的、复杂的灯笼则耗费一天时间不止。灯笼依据尺寸规格和形状做工，价格从20元到400元不等。

  当顾客提出需求后，制作者首先进行构思和选料。据介绍，目前常用的布料有通花纸、圆点布、星星布、烫金布、马拉纸、玻璃纸、丝绸布等。“如果是做传统形状的灯笼，如莲花、杨桃灯笼，常用丝绸布、玻璃纸等；如果想要闪亮缤纷的效果，能选用圆点布、星星布等。”彭少英说。然后是扎架，将铁丝扎成大概的形状框架，这是制作的步骤最复杂的一个步骤。紧接着是裁布和粘贴，此步骤需将布料按照灯笼的形状大小裁剪，并将其粘贴在铁丝架上。最后进行修边，手艺人需要对细节进行修整，如布料是否贴合、装饰裁剪是否有瑕疵等。

  从开业到现在，一路走来并非一帆风顺。起初，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这家做手工灯笼的店铺，然而彭少英没有打退堂鼓。“如果我不做了，爸爸做灯笼的手艺就没办法传承下来。”秉持着对手艺的热爱，她坚持每天做灯笼。随网络讯息媒介的发达，很多市民通过朋友圈、微博等方式了解到这样一家传统手工艺店，纷纷前去拍照“打卡”。据彭少英介绍，在最初十余年间，顾客以老广居多，而近几年，慢慢的变多的“80后”“90后”带着孩子去购买灯笼。

  时代在进步，彭少英的灯笼店也与时俱进。“现代社会持续健康发展这么快，大众的喜好也常常变化，如果不创新，很难生存下来。”过去，人们常选择的灯笼为莲花、杨桃、金鱼等传统造型，近几年随着受众的变化，她精心制作了蝴蝶、蜜蜂、猫头鹰、大象、汽车、飞机等年轻人、小孩子喜欢的灯笼。

  记者了解到，每年元宵节前都有公司、单位或个人预订灯笼，比较受欢迎的款式为金鱼灯笼，因为寓意好，“今年是兔年，兔子造型的灯笼也受顾客喜欢，寓意‘兔’气扬眉。”彭少英说道。

  守业20多年，彭少英说坚持的原因主要在于情怀。她和记者说，一是出于对父亲的情感，“从小爸爸就教我做灯笼，这其中承载了很多我和他的记忆。爸爸走后，我想继续坚持也是对他的一种怀念。”而对于传统手艺的传承和发展，也是让彭少英没放弃的重要原因。“我接触灯笼40多年了，从孩童到成家一直与灯笼为伴，产生了深厚的感情，所以不想让这种手艺断掉。”

  而最让她感动的，还是街坊们的支持。很多熟客年年都会特意来“天就行”购买灯笼，他们有些甚至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。彭少英记得有一位90多岁的阿姨，“她过去买灯笼给孙子，后来买灯笼给曾孙，几乎年年都会特意过来。可惜的是，老人前不久去世了，但她的媳妇依旧保持习惯来买灯笼，这真的让我很感动。”

  这门手艺，该如何传承呢？记者在店铺见到了彭少英的儿子梁志康。和妈妈一样，他也在耳濡目染中学会了制作灯笼。目前，梁志康会在店里帮忙。“这门手艺是需要传承的，如果我不坚持到底，就慢慢的变少人懂得制作的过程。”梁志康表示会将这门手艺继承发展下去。